论梅子的社会应用及文化意义(3)
(四)乌梅
乌梅是一种中药材,由未成熟的青梅或成熟的黄梅烟熏、火烘而成,因色泽乌黑而得名。梅子入药,出现较早。《神农本草经》:“梅实,味咸平。生川谷。下气,除热烦满,安心,肢体痛、偏枯不仁、死肌,去青黑志、恶疾。”《本草经》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,一般认为最迟成书于东汉,收药360多种,是远古以来尤其是战国、秦汉间人们药物知识的总结。梅子居其一,是最早见于实用的药物之一,至少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。乌梅是梅子入药最主要的方式,东汉张仲景《伤寒论》、晋葛洪《肘后备急方》等早期医典所用多称乌梅。《齐民要术》卷四“作乌梅法”:“以梅子核初成时摘取,笼盛于突上,熏之令干,即成矣。乌梅入药,不任调食也。”“突”即烟囱,是说将未成熟的青梅,以笼子盛着放在烟囱上熏干即成,这是关于乌梅制法最经典的记载。
乌梅有生津止渴、敛肺涩肠、驱蛔止泻等功效,是治疗虚热口渴、肺热久咳、久泻久痢等疾病的常用药,用途较为广泛。张仲景《伤寒论》所载乌梅丸,即是一副安蛔止痢的经典方。稍后晋葛洪《肘后备急方》梅子单用或组方治疗心腹俱病、伤寒时气瘟病、寒热诸疟、胸膈痰癊、肠痈肺痈以及饮食诸毒等病症,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更是记载了33种使用乌梅的组方,可见乌梅在我国传统医药中的重要地位。而在实际生活中,乌梅几乎是一个四时家常必备药物。宋吴自牧《梦粱录》记载,临安市上有保和大师乌梅药铺。陆游《入蜀记》记载曾在江边蕲口镇买乌梅、薄荷,药店附煎煮须知之类帖子。梅子能醒睡、解酒毒,南朝陈永阳王伯智即曾以此解酒醉,⑥ 冯贽:《云仙杂记》卷7《蜜浸乌梅解宿酲》,《四部丛刊续编》景明本。后人多效之。这些都可见乌梅使用的普遍。
乌梅因此也成了梅产地重要的贡品。《新唐书》记载江陵府(今湖北荆州)土贡中即有乌梅一项,这是乌梅作为土贡最早的记载,此后乌梅取代糖梅成了梅产地的实物(本色)和额办(折色)赋贡。如《宋会要辑稿》记载拨额在洪州(今江西南昌)等处采购乌梅6205斤。① 徐松:《宋会要辑稿》食货三四,稿本。明成化《湖州府志》记载岁办乌梅100斤,续增300斤,② 劳钺、张渊:《湖州府志》卷8,书目文献出版社1991年版《日本藏中国罕见地方志丛刊》本。嘉靖《常熟县志》记载纳赋乌梅200斤。③ 冯汝弼:《(嘉靖)常熟县志》卷2,明嘉靖刻本。康熙《常州府志》记载本府赋税本色乌梅200多斤、折色乌梅(计价缴钱)银36两。④ 于琨:《(康熙)常州府志》卷8,清康熙三十四年刻本。这些都属于征收的药材份额。
乌梅不仅是重要的药材,而且是重要的染料,更确切地说,是因强烈的酸性用作媒染剂,在纺织、造纸等彩色染制尤其是毛纺染色中大量使用。⑤ 用于造纸着色,如明王宗沐《(万历)江西省大志》卷八:“(造纸)颜色系红花、乌梅,出于湖广、广东等处,论值收买,如法染造。”明万历二十五年刻本。乌梅用作染料,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韩鄂《四时纂要》所载制胭脂法,当需要酸性原料如醋或石榴子时,即用乌梅代替。⑥ 韩鄂:《四时纂要》卷3,朝鲜刻本。胭脂是红色,后世染制红、黄、紫等彩色时,多添加乌梅。明宋应星《天工开物》卷上《诸色质料》:“大红色,其质红花饼一味,用乌梅水煎出,又用碱水澄数次,或稻稿灰代碱,功用亦同。澄得多次,色则鲜甚。”乌梅与碱水交替使用,以调和酸碱度,增加着色的效果,无论官作、民坊用量都很大。从明清文献所载可见,各地承担的赋额较之药材要沉重许多。明弘治莫旦《大明一统赋》注称天下岁办颜料:“红花一万五千斤,蓝靛十万斤,槐花四千斤,栀子二千四百斤,乌梅八千四百斤。”⑦ 莫旦:《大明一统赋》卷下,明嘉靖郑普刻本。申时行《大明会典》记载户部甲字库征收颜料共计斤,其中乌梅斤。⑧ 申时行:《大明会典》卷30,明万历内府刻本。据刘斯洁《太仓考》,这近四万斤赋贡由浙江、江西、湖广、福建、四川、广东等省,应天(驻今江苏南京)、苏州、松江、常州、镇江、淮安、扬州、徽州、宁国、池州、太平、安庆、滁州、广德等州府定额折色分摊,⑨ 刘斯洁:《太仓考》卷10之四,明万历刻本。各省分摊至州府,州府分摊至属县,形成庞大而严密的征收系统,有关各地县志大多记载了这项赋额。明万历以来,宫廷生活奢糜,织造华服耗资剧增,乌梅用量逐渐增多。明陈汝锜《甘露园短书》卷五《织造》:“上方每岁所用袍服,未闻其数,曾见陕西抚院贾待问疏称,该省应造万历二十五年龙凤袍共五千四百五十匹。额设机五百三十四张,该织匠五百三十四名,挽花匠一千六百二名。新设机三百五十张,该织匠三百五十名,挽花匠七百五十名,挑花络丝打线匠四千二百余名。举一省而他可知也。又于某县派染绒乌梅三千余斤,举一县而他可知也。”⑩ 陈汝锜:《甘露园短书》卷5,明万历刻清康熙重修本。陕西并非织造大省,更非乌梅盛产地,而承担之乌梅赋额如此之重,其它地区的情况就不难想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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